被迫道歉+翟總來了（2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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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迫道歉+翟總來了（2）
楚挽沁從特護病房離開時，秦芮追了出來。
“要不是她隔三差五回來鬧，家裏能變成這樣嗎，你怎麽讓我別管呢。”
“媽，這裏是醫院。”楚挽沁克制著情緒，把秦芮推回病房，“你先照顧爸，其他事晚點再說。”
“你爸這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的，我能不急嗎。還有那個蘇憑淵，也是沒安好心，你爸都這樣了，他還煽風點火，怕咱們家不夠亂啊。”
“已經這樣了，還能怎麽辦。”楚挽沁把病房門重新關好，看了眼躺在床上休息的楚灃，“爸需要靜養，我安排的護工下午會過來，你累了就回家休息。”
秦芮反而更激動：“休息？讓我怎麽休息！不行，我非要喊她來醫院看看。這個不孝女，真是氣死我了！”
“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！”楚挽沁大聲吼了句，顯然是沒了耐心，“你以為我不想罵她嗎，楚阮月不就希望看到咱們亂套她才高興。你喊她來有什麽用，難道要給她看這個家離了她就不成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秦芮一時也回答不上來，憋著口氣又憋回去，“你爸身體一直很好，還不是這些年被她氣的，從小到大，我待她那麽好，她不報答就算了，還這麽沒良心。現在變成這樣，你說我這口氣往哪裏出。”
“我們不是已經把她趕出家門了嗎。”楚挽沁也意識到自己失態，卻不肯承認是因為反覆聽秦芮提到楚阮月的名字而情緒失控，“爸不能再受刺激了，這件事到此為止。我最近很忙，空了再過來。”
秦芮還想留她多講幾句，但楚挽沁已經匆忙離開。
短短三天時間，發生了不少糟心事，她根本分不出心思停留在家事上。接下來，她要聽從江總的安排，親自去見翟漠，必然要低聲下氣地講些違心話，這種還未發生就能想象出來的委屈，實在叫人煩躁得很。
醫院門口，楚挽沁一上車就聽到唐以凝講電話的內容。
“……我們會提前到的，有我在不會有問題。嗯嗯，好的，一會兒見。”
一聽就是江總的來電，楚挽沁厭煩地搖了搖頭，卻不能抱怨更多。
唐以凝察覺到她的心煩意亂，立刻安慰道：“挽沁，江總也是為你好，這次的事肯定能完美解決，你就不要擔心了。”
都是安慰她的好聽話，可即便是好聽話也是必需的。這次的困境，確實是她始料未及，除了求助江總別無他發。站在公司大局上，她無可選擇，再忍不了也得忍著。
唐以凝有心給她鼓勁，卻又提了不該提的。
“這次的事，會不會是黑粉故意搞的鬼，那個翟漠好端端的，幹嘛專門針對你呢。你當年也是受害人，都什麽年代了，還搞受害人有罪論那一套，也太離譜了吧。”
不是當事人，不理解當時事。楚挽沁自知說了謊，而一個謊往往需要更多謊來圓，所以她寧可保持沈默。
唐以凝繼續啰啰嗦嗦講了一堆，填補了這一路的安靜，可能她也看出來楚挽沁滿臉寫著“不樂意”三個字，非要動用嘴皮子上的工夫，說服她接受現狀。
翟漠在海沢逗留了好些天，聽說是陪女兒過暑假，工作生活兩不誤。可這個男人只是表面上和氣，內心深不可測。第一次見面，他表現得相當和氣，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；第二次見面，他卻似變了個人，話語犀利，不留情面，有很強的主觀意識。這種人猜不透心思，也不容易敷衍，有種難以掌控的不確定感。
第三次見面約在翟漠臨時入住的酒店，算是很私人的見面方式。江總認為，翟漠把面談選在這種地方還是很有誠意的，雙方的關系還沒有到太僵的地步。
楚挽沁又不蠢，江總出面解決自己的私事，當然是以不影響公司形象為前提。現狀也就如此了，她如果好好示弱，也能全身而退，只當配合江總演一場戲。
當面道歉不可不真誠，對於受過短期表演訓練、並經由陳導親自指點過演技的她而言，並沒有太大難度。說不定，翟漠僅僅是護女心切，在乎的是道歉的程序感和儀式感。
雙方碰面後，楚挽沁更相信自己猜測沒錯。
翟漠這次特地帶上了助理，正如江總依舊帶上了唐以凝，正式場合的正式會面，她見多了也沒什麽可怕的。
道歉稿是之前就擬好的，唐以凝反覆修改，公司法務也逐字把關，不存在措辭不當，也能最大程度保護好形象。楚挽沁全程無需動腦，她要照著念，念出感情就行了。至於書面道歉，雙方已達成共識，雖然是幕上出面，但涉及個人隱私，絕對不會對外公開，這已是江總能爭取到的最大的面子。
“‘在媒體采訪及宣傳過程中，未能嚴格把關發布內容，造成大量不實言論的傳播和二次傳播’，江總，這句話是不是避重就輕了。”翟漠神色平和地拿起道歉信，指著其中一行說道，“幕上願意出面承擔責任很有擔當，不過公事公談，私事私談，這件事歸根究底是楚小姐說錯話，我要的是她個人立場的表達，這裏寫的內容顯然不夠明確。”
江總有心護短，這誰能看不出來，但翟漠也不好糊弄。
“這樣吧，既然江總三番兩次為這件事費心，我也沒必要麻煩你們來回奔波。這裏擬了一份書面材料，請你們過目。如果沒問題，就用這份內容。”
何止不好糊弄，根本是精明得很。翟漠這麽做，相當於直接否定了楚挽沁的誠意，再用強勢的手段表明態度，仿佛在說“我這麽做已經很給面子了，就看你接下來怎麽表現”。
江總眉頭緊鎖，接過翟漠遞來的書面材料，只瀏覽了幾行，表情更加嚴肅。
“楚小姐，請你本人也過目。”
翟漠自信地笑了笑，在楚挽沁看來是明目張膽的嘲笑。
“不用了，就按這份簽。”江總終究是沒多說什麽，把東西移到楚挽沁面前，“簽吧，沒問題。”
楚挽沁逐字逐行看過去，越看越不痛快。
唐以凝在一旁提醒：“挽沁，快簽吧。”
楚挽沁咬了咬牙，前有翟漠不依不饒，後有江總唐姐催促，她竟是不知不覺落到這個境地。即便心裏一千一萬個不願意，她也不能說一句不簽。
小不忍則亂大謀，先把這口氣咽下去才有今後出氣的機會。
簽了字，麻煩告於段落，江總迫不及待讓她先離開，反倒讓唐以凝繼續留下。
“你先去車上歇著，等這邊談妥了，我再陪你回去。”唐以凝好聲好氣勸著，把人送到門口，“千萬不要胡思亂想，記住，江總和公司都是向著你的。”
楚挽沁不作聲，只看著逐漸合上的門將她與裏面的世界隔開，恍然間她被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包圍。
有什麽正在慢慢奪走她的驕傲，並以最荒唐最離譜的方式將她排擠出局，而她什麽辦法都沒有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，直到在心中越翻滾越氣憤的情緒如同不受控的海潮般將她吞沒。
“……合作的事……沒必要受影響……”
楚挽沁沒有立刻離開，她站在門口，貼著極窄的門縫窺聽裏面的談話。
有什麽是她這個受了委屈的人還不能聽的事，她迫切想知道。
“……也是幕上的藝人……印象不錯……你覺得呢……”
江總的說話聲時不時地傳出來，她聽得不夠完整，但能猜個大概。難怪要把她趕出來，原來他們竟然在裏面談兩家接下來的合作。
翟漠怎有這麽大面子，讓江總一再退讓遷就之後，還願意主動往上迎。更讓人咽不下氣的是，原本屬於她的品牌代言，居然要被某個不知名的後輩頂替，而這個後輩還是唐以凝舉薦的。怎麽的，他們是迫不及待要將她排除在外了嗎，道歉還不夠，甚至要開始動本屬於她的資源了嗎。
楚挽沁不理解，這些年她沒少為公司爭臉面賺大錢，功勞苦勞都必須有她一份，要不是看在江總全心全意捧著她，她也未必願意留下續約。如今合約剛續上沒多久，就發生眼下這種事，很難不讓她多想。
如果江總想借著這次的事捧公司新人，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。她楚挽沁是那麽容易被擺布的人嗎，一點點小失誤不過是星途上的小坎坷罷了，誰還沒點失意經歷。至於Moment的合約，她壓根看不上，只當是便宜了那些無名小卒。
“……這也是我們公司的意向……沒錯沒錯 ……沒必要傷了和氣……”
裏面的氣氛越顯融洽，甚至隱約聽到笑聲，仿若已將她出現過的痕跡全部抹去。
走著瞧吧。楚挽沁轉身往回走，每走一步都將鞋跟重重砸向地面，然而通鋪的地毯還是掃了她的興，最後砸出的聲響只有無趣的沈悶。
走到電梯廳，已有人等候，她習慣性地帶上墨鏡，拉低寬檐帽，把大半張臉遮住。
“暑假太短了，我還沒玩夠呢。”
聽聲音是十幾歲的小女生，語速不快，帶著嬌氣。
楚挽沁沒多想，看著翻跳的數字緩慢變化。
“我爸說再過幾天就得回去，可我還想去海師大……阮月姐姐，你說真的？”
楚挽沁心裏猛得一緊，這才仔細聽她接下來的對話。
“……周六……蘇老師的邀請嗎？我爸應該有空吧。”
女孩兒愉快的語調足以說明她此刻有多開心，而楚挽沁更在意的是，女孩兒究竟是誰，怎麽會認得楚阮月和蘇憑淵。
電梯門開，楚挽沁跟著女孩兒走進去，微微擡高遮擋視線的帽子。女孩兒頭上戴著一頂寬松的漁夫帽，始終看不清側臉，她還在有說有笑地打電話，聊著感興趣的話題，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。
這笑聲聽得人刺耳，楚挽沁愈加不甘心被蒙在鼓裏，沒怎麽思考便側過身子，撞向女孩兒。她的假裝沒站穩將人撞到一旁，女孩兒差點跌倒，帽子也跟著掉在地上。
楚挽沁上前扶住，終於看清她的樣貌。
是一張有印象的臉，她飛快回憶著，很快想起在哪裏見過。
“真抱歉。”楚挽沁裝作友好，內心已將她與翟漠劃上等號。
女孩兒撿回帽子，擡頭看了眼：“沒事。”
她沒認出楚挽沁，連好奇心都不存在，只鎮定自若地戴好帽子。
雖然是一瞬間的變化，但楚挽沁看得清楚，女孩兒的耳朵後面別著一個奇怪的東西，看起來像又不像耳機，很是惹人註目。
楚挽沁盯著她，引出頗多聯想，忍不住問：“你是翟漠的女兒？”
女孩兒再度擡頭，這次看過來的眼神多是疑惑。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呵，她怎麽會不知道，自從看了上次的照片，就把這張臉刻在腦子裏了，畢竟正是因為這孩子，她才會陰差陽錯陷入如此境地。
她的一時興起非但沒能煽動楚阮月的情緒，反而害自己變得進退兩難，楚挽沁只當是自己運氣不佳。可聽了剛才那通電話，她才知道，原來翟漠和楚阮月早就認識了，那至此發生的一切，更像是被人設計的陷阱。
她越深思越氣憤，受委屈、被排擠就算了，要是都因楚阮月而起，這筆賬是非算不可的。
電梯門打開，楚挽沁搶先走出去，急切地要找個地方釋放情緒。
稍晚些時，秦芮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，楚挽沁實在嫌煩，只能忍著脾氣接聽。
她並非甩手不管，而是秦芮的抱怨越來越多，小題大做的情況也頻繁發生。她自己的工作尚且都顧不過來，還要每天處理家裏的煩心事，分身乏術。
電話裏安慰了幾句，秦芮還是充耳不聞，跟魔怔了似的自說自話。年輕時自信張揚從不服輸的女人，到了這個年紀變得啰嗦嘮叨多疑計較，不論什麽事都能惹得焦心難安。
楚挽沁沒什麽耐心，說了幾句不中聽的，只為讓她快點安靜下來，至少別沒完沒了說下去。
然而，這麽做把秦芮惹得更著急：“你走了沒多久，你爸又開始提那個女人的名字，這算什麽事啊。這些年陪著他的人明明是我們，他怎麽能這樣薄情寡義，楚阮月究竟給你爸灌了什麽迷魂湯，讓他翻臉不認人了。”
楚挽沁聽得頭疼：“楚阮月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讓爸心軟，你不要疑神疑鬼了。”
“怎麽不能，我真是後悔，幹嘛把遺物給他們，還不如一把火燒了。”這話越說越離譜，“挽沁，再這麽下去，你爸連你都不認了……”
楚挽沁不得不打斷她：“爸只是病了，別胡思亂想好嗎，我已經聯系了小阿姨，讓她過來多陪你幾天。我有事要忙，不和你多說了。”
她的確有事要忙，在酒店大廳等了一下午，等到門口的迎賓員都對她有了印象，才終於等到翟漠下樓，幸運的是他現在獨自一人。
眼看著翟漠走到酒店大門口，楚挽沁追了上去。
“翟總！”
先前，她戴著墨鏡帽子，把臉擋得嚴實，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。現在，她毫無顧忌地摘下墨鏡帽子，只怕對方認不出自己。
翟漠眼裏閃過一絲驚訝，正中她下懷。
“能等到你真是太好了。”楚挽沁練習過許多次，完全相信自己能表現的完美，“您有空嗎？我想占用您一點時間談談。”
翟漠還算保留了禮貌，很快鎮定自若：“談什麽？”
“今天上午的見面過於匆忙，我認為還有些必要的事需要好好解釋。”
翟漠連走幾步，移步到側門，楚挽沁也緊跟過去，表現得極為熱情。
“我已經深刻反省過自己的行為，翟總，至少讓我正式向您道歉。”楚挽沁真誠地看著他，“上午江總在場，我沒好意思開口，想來想去，還是有做的不妥之處。”
“口頭和書面的道歉我都收到了。”翟漠依然表現得冷淡，“如果你上午是真心道歉，那沒必要再多做解釋了。”
楚挽沁連連點頭：“我明白，翟總心胸通達寬廣，是看在江總的面子上才給我機會。我的確是說話不嚴謹、考慮不周到，才會給您和您的家人帶來不必要的煩惱，希望翟總千萬不要因為我的緣故，與江總產生什麽不愉快，甚至是影響到與幕上的合作關系。”
翟總笑了聲，也不知是笑什麽：“我向來公私分明，倒是楚小姐，不必如此刻意。我還有事，請你留步。”
楚挽沁並未留步，而是上前攔住去路，繼續笑臉相迎。
“那依翟總的意思，這件事算翻篇了，您應該不討厭我了吧？”
這話問得有些過界，但楚挽沁認為很有必要。試探一個男人的態度並不難，只要方法得當，她總能得到想要的東西。
“能不能翻篇要看楚小姐能不能遵守約定。”翟漠的客氣是疏遠的，“至於主觀的態度，我有保留意見的權利。”
“當然，翟總有自己的態度，我沒有資格過問。只是不希望您用先入為主的印象，影響了對事實的判斷。”楚挽沁調整了笑容，擺出一貫對待男人的氣勢，“我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克服當年的陰影，可能確實有些方法使用不當，但從沒想過傷害無辜的人。要是有人說了多餘的話，讓你誤會了我的初衷，那真是抱歉了。”
她意有所指，是大膽的試探。
“你知道有句話叫做禍從口出嗎？這個話題到此為止，再聊下去就沒意思了。”翟漠人如其名，臉上雖然笑著，但語氣盡是冷漠，“該說的都說得清楚，請你留步。”
等了這麽久，等來這個結果，楚挽沁絲毫不意外。最近接二連三的碰壁，已成了積累人生經歷的必由之路，她總是很擅長自我安慰，只要別從自己身上找原因——
不是自己變弱了，而是對手變強了。
有一點，秦芮說得對，看起來無害的楚阮月從不缺玩弄人心的手段，可惜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反擊，因為她遲早會讓楚阮月付出代價。
[蘇老師沒來，翟總來了]
回到沐城的隔天，翟漠被人狠狠擺了一道。
先前在他面前坦誠認錯的楚挽沁，轉頭依然我行我素、高調行事，不僅憑借自己的人氣再度成為焦點，還硬生生把翟漠拉入困局。
看樣子，楚挽沁咽不下這口氣，非要把簡單的事情變覆雜。
楚阮月的電話來得及時，翟漠也準備給她解釋，想說事情的發生早有預兆，是他低估了楚挽沁的“毅力”。
其實陪小瞳去海師大的那天，翟漠也“偶遇”了楚挽沁。開學前夕的校園有場熱鬧非凡的書市活動，翟漠受邀前往，只當去放松心情，沒想到又不湊巧地遇到她。
該說的話早已說清楚，楚挽沁卻屢屢找機會接近，見了面各種寒暄客套，順便暗示自己有多無辜。
被纏著很麻煩，但不聽她講完或許會更麻煩，抱著這樣的想法，翟漠給了一點耐心。然而，他的耐心並沒有讓事情順利了結，現在隨便點開一條有關楚挽沁的消息，都免不了看到一些令人無語的內容。
什麽年上大叔追求女明星，什麽舉止親昵關系甚密，那些娛記光憑幾張偷拍的照片，就編排出一場好戲，著實閑得發慌。
當然，閑得發慌的不止爆料的娛記，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網友。不久前楚挽沁和封轍的緋聞還沒完全消停，眼下又有一位神秘“男人”登場，話題的熱度自然居高不下。
“楚挽沁在用這種方式對你表達不滿。”聯想到以前的種種經歷，楚阮月不難判斷出問題所在，“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，低頭認錯等同於傷了自尊。我本來以為這次有幕上出面，會消停一陣，可她似乎有別的打算。”
“要麽記者是她找來的，炒作也是她安排的。”翟漠看得很透，“這麽看來，她從一開始就另有打算，道歉只是表面功夫，現在的回擊才是重點。也是可笑啊，把我拉到輿論的中心，就是她示威的手段嗎，這麽做和自欺欺人有什麽兩樣。”
“翟總，她知道小瞳是你的軟肋。你可以為了小瞳追究她的責任，她也可以為了擺脫麻煩給你制造麻煩。這件事我也有責任，如果我能考慮周全一點，也不會讓楚挽沁鉆空子。”
“那你不必多慮，白紙黑字的道歉信還在我手裏，她玩得太過就不擔心自己翻車嗎。”翟漠不緊不慢地說，“小瞳的確是我的軟肋，但也是我的盔甲，楚挽沁一定不明白我會為了女兒做出多大的努力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一步錯步步錯，她這麽做反而是露怯的表現。況且這點炒作至多被人議論幾天罷了，我倒要看看她接下來有什麽舉動。”
楚阮月知道翟漠不懼怕這些小動作，但她還有其他擔憂：“我實在不希望把小瞳卷入這場是非。”
“其實，小瞳已經知道我有事瞞著她了。”翟漠語出驚人，“回沐城的那天，她問過我，是不是認識楚挽沁。”
“小瞳怎麽知道？”楚阮月忽然緊張起來。
“小瞳說在住的酒店碰到過楚挽沁，不過她當時只顧著打電話，沒認出是誰，事後才想起來。楚挽沁還主動和小瞳說話，提到我的名字。”
“哪天的事情？”
“幕上的江總約我見面的那天。”
“難怪楚挽沁會做到這個地步。”楚阮月被這句話點醒，“楚挽沁很聰明，大概已經猜到我和小瞳已經見過，她是把對我的不滿發洩到你們身上了。”
“無論她想怎麽做，都是打錯算盤了。”翟漠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強硬，“我和江總之間有過約定，既然楚挽沁不肯遵守承諾，那我也沒必要繼續謙讓。這件事我會和小瞳談談，她會理解這些的，不至於發生你擔心的事。”
楚阮月認識的翟漠總是很自信，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男人有辦法解決麻煩。但她更了解楚挽沁，了解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如果不願服輸會做出多麽偏激的選擇。
“翟總，你打算怎麽回應網上的言論？”
“不管怎樣回應都是給楚挽沁增加流量。”翟漠笑道，“放心，最先做出回應的絕不會是我，不出一天時間幕上文化肯定會發澄清公告的，先等大家把戲看夠吧。”
二人又商量了一會兒才結束通話，翟漠則早就發現門口的動靜，清嗓說了句：“進來吧，我知道你在偷聽。”
門外一片寂靜，翟漠依舊很有耐心：“不是有很多問題嗎，不打算問我？”
這次，門終於被推開，小瞳一臉的不情願，直勾勾盯著翟漠的臉。
“爸，我要是不問，你會主動告訴我嗎？”
網上的消息總是傳得飛快，想瞞也是很難。
“我會找合適的機會告訴你，如果沒有主動提，也是因為……”
“因為我沒必要擔心？”小瞳走進書房，徑直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，明顯氣鼓鼓的，“現在是合適的機會了嗎？”
翟漠遺憾地笑了笑，有心緩和父女間的氣氛：“你是相信網上的傳言，還是相信你爸的為人？我平時那麽忙，哪有空考慮那種事。”
“爸，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。”小瞳環起手臂，流露出一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感，“你應該早點告訴我，楚挽沁也和當年的事情有關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這件事？”翟漠不止一點點驚訝。
“很難查嗎？”小瞳不以為然，“那天碰到楚挽沁，我就覺得奇怪，她一個女明星為什麽無緣無故和你見面。就算是為了工作，也該由經紀公司對接，沒必要親自來吧。然後我上網查了，發現楚挽沁最近真的很紅誒，又是代言品牌又是拍劇走秀又是和男偶像傳緋聞。爸，我差點以為你喜歡她這種類型的……”
“小孩子亂想什麽。”翟漠忍不住打斷她，“和你說多少遍了，我是不會……”
“對，你怕我接受不了，不打算找女伴，我還沒說完呢。”小瞳端正了坐姿，繼續說，“後來我看到了這個。”
她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，示意給翟漠看：“你看，這張全家福照片上，除了有楚挽沁，還有阮月姐姐。”
“哪來的？”翟漠沒見過這種照片，需要時間反應。
“我同學發給我的，她是楚挽沁的真愛粉，屁大點事都知道。所以我就問她，楚挽沁最近還有什麽八卦，我同學就提了六年前楚挽沁受傷和救人的事，還說得特別詳細，我立刻聯想到自己的事。”
小瞳的情緒相當穩定，算是給翟漠吃了顆定心丸。
“爸，連我都能查到的事，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，所以我不得不把每件事聯系起來。這次你和楚挽沁見面，是不是為了解決某些麻煩？”
聽了她自作主張的分析，翟漠都沈默了。出於對女兒的保護，他沒打算將所有事和盤托出，但眼下看來沒必要再糾結。小瞳確實長大了，不再是過去不谙世事的小女孩，遇到問題懂得去分析去理解，還有自己獨特的見解。這些變化是日積月累的形成的，而他作為父親竟然是後知後覺。
“你說的基本正確，我們是遇到了一些麻煩。”翟漠肯定了她的回答，“但這些麻煩是大人們需要解決的問題。”
“哎，又是‘大人們‘的問題，我才是當事人吧。”小瞳一副大人口吻，“爸，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和楚挽沁當面對質呢。”
“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。”
“那阮月姐姐就應該受到傷害嗎？雖然我不懂大人的心思有多覆雜，但楚挽沁明顯在針對阮月姐姐嘛，根本不像家人的關系。”
翟漠該怎麽向她解釋，有些家人除了血緣上的關系，並沒有更多親近的理由，正如楚挽沁對楚阮月做的那些事，除了他們已知的，還有更多難以想象的。
“你的阮月姐姐會渡過難關的。”翟漠只能說這麽多，“你得理解這事急不來。”
小瞳聳了聳肩：“那我該怎麽做？”
“少上網，多看書，保持理性，學會判斷。”
“就這麽簡單？”小瞳像在抱怨他的過度保護。
“並不簡單，要知道你爸現在和楚挽沁傳緋聞，你肯定也會被大家議論，真的做好面對的勇氣了嗎？”
小瞳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再難也不會比六年前的經歷更難。爸，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麽多，我相信我們都會渡過難關。”
不久前還在為如何解釋犯愁，現在卻反過來被暖心的話語安慰，他果然不該小看孩子的勇氣和決心。
“好了，你繼續忙吧，我得回去做自己的事了。”
“自己的事？”話題結束得飛快，翟漠都有些茫然了。
“對啊，不是你說的嗎，少上網，多看書。”小瞳活學活用得倒快，“你也早點休息，不然黑圈全都跑出來了。”
翟漠不由得揉了揉眼眶：“有那麽明顯嗎？”
小瞳嘻嘻哈哈笑著：“做大人可真辛苦，還是當小孩子開心。”
翟漠楞了楞，只看著她活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。
“當父母的哪有不辛苦的，不過再辛苦也值得。”
他自言自語說了句，心裏又多了幾分安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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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挽沁從特護病房離開時，秦芮追了出來。
“要不是她隔三差五回來鬧，家裏能變成這樣嗎，你怎麽讓我別管呢。”
“媽，這裏是醫院。”楚挽沁克制著情緒，把秦芮推回病房，“你先照顧爸，其他事晚點再說。”
“你爸這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的，我能不急嗎。還有那個蘇憑淵，也是沒安好心，你爸都這樣了，他還煽風點火，怕咱們家不夠亂啊。”
“已經這樣了，還能怎麽辦。”楚挽沁把病房門重新關好，看了眼躺在床上休息的楚灃，“爸需要靜養，我安排的護工下午會過來，你累了就回家休息。”
秦芮反而更激動：“休息？讓我怎麽休息！不行，我非要喊她來醫院看看。這個不孝女，真是氣死我了！”
“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！”楚挽沁大聲吼了句，顯然是沒了耐心，“你以為我不想罵她嗎，楚阮月不就希望看到咱們亂套她才高興。你喊她來有什麽用，難道要給她看這個家離了她就不成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秦芮一時也回答不上來，憋著口氣又憋回去，“你爸身體一直很好，還不是這些年被她氣的，從小到大，我待她那麽好，她不報答就算了，還這麽沒良心。現在變成這樣，你說我這口氣往哪裏出。”
“我們不是已經把她趕出家門了嗎。”楚挽沁也意識到自己失態，卻不肯承認是因為反覆聽秦芮提到楚阮月的名字而情緒失控，“爸不能再受刺激了，這件事到此為止。我最近很忙，空了再過來。”
秦芮還想留她多講幾句，但楚挽沁已經匆忙離開。
短短三天時間，發生了不少糟心事，她根本分不出心思停留在家事上。接下來，她要聽從江總的安排，親自去見翟漠，必然要低聲下氣地講些違心話，這種還未發生就能想象出來的委屈，實在叫人煩躁得很。
醫院門口，楚挽沁一上車就聽到唐以凝講電話的內容。
“……我們會提前到的，有我在不會有問題。嗯嗯，好的，一會兒見。”
一聽就是江總的來電，楚挽沁厭煩地搖了搖頭，卻不能抱怨更多。
唐以凝察覺到她的心煩意亂，立刻安慰道：“挽沁，江總也是為你好，這次的事肯定能完美解決，你就不要擔心了。”
都是安慰她的好聽話，可即便是好聽話也是必需的。這次的困境，確實是她始料未及，除了求助江總別無他發。站在公司大局上，她無可選擇，再忍不了也得忍著。
唐以凝有心給她鼓勁，卻又提了不該提的。
“這次的事，會不會是黑粉故意搞的鬼，那個翟漠好端端的，幹嘛專門針對你呢。你當年也是受害人，都什麽年代了，還搞受害人有罪論那一套，也太離譜了吧。”
不是當事人，不理解當時事。楚挽沁自知說了謊，而一個謊往往需要更多謊來圓，所以她寧可保持沈默。
唐以凝繼續啰啰嗦嗦講了一堆，填補了這一路的安靜，可能她也看出來楚挽沁滿臉寫著“不樂意”三個字，非要動用嘴皮子上的工夫，說服她接受現狀。
翟漠在海沢逗留了好些天，聽說是陪女兒過暑假，工作生活兩不誤。可這個男人只是表面上和氣，內心深不可測。第一次見面，他表現得相當和氣，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；第二次見面，他卻似變了個人，話語犀利，不留情面，有很強的主觀意識。這種人猜不透心思，也不容易敷衍，有種難以掌控的不確定感。
第三次見面約在翟漠臨時入住的酒店，算是很私人的見面方式。江總認為，翟漠把面談選在這種地方還是很有誠意的，雙方的關系還沒有到太僵的地步。
楚挽沁又不蠢，江總出面解決自己的私事，當然是以不影響公司形象為前提。現狀也就如此了，她如果好好示弱，也能全身而退，只當配合江總演一場戲。
當面道歉不可不真誠，對於受過短期表演訓練、並經由陳導親自指點過演技的她而言，並沒有太大難度。說不定，翟漠僅僅是護女心切，在乎的是道歉的程序感和儀式感。
雙方碰面後，楚挽沁更相信自己猜測沒錯。
翟漠這次特地帶上了助理，正如江總依舊帶上了唐以凝，正式場合的正式會面，她見多了也沒什麽可怕的。
道歉稿是之前就擬好的，唐以凝反覆修改，公司法務也逐字把關，不存在措辭不當，也能最大程度保護好形象。楚挽沁全程無需動腦，她要照著念，念出感情就行了。至於書面道歉，雙方已達成共識，雖然是幕上出面，但涉及個人隱私，絕對不會對外公開，這已是江總能爭取到的最大的面子。
“‘在媒體采訪及宣傳過程中，未能嚴格把關發布內容，造成大量不實言論的傳播和二次傳播’，江總，這句話是不是避重就輕了。”翟漠神色平和地拿起道歉信，指著其中一行說道，“幕上願意出面承擔責任很有擔當，不過公事公談，私事私談，這件事歸根究底是楚小姐說錯話，我要的是她個人立場的表達，這裏寫的內容顯然不夠明確。”
江總有心護短，這誰能看不出來，但翟漠也不好糊弄。
“這樣吧，既然江總三番兩次為這件事費心，我也沒必要麻煩你們來回奔波。這裏擬了一份書面材料，請你們過目。如果沒問題，就用這份內容。”
何止不好糊弄，根本是精明得很。翟漠這麽做，相當於直接否定了楚挽沁的誠意，再用強勢的手段表明態度，仿佛在說“我這麽做已經很給面子了，就看你接下來怎麽表現”。
江總眉頭緊鎖，接過翟漠遞來的書面材料，只瀏覽了幾行，表情更加嚴肅。
“楚小姐，請你本人也過目。”
翟漠自信地笑了笑，在楚挽沁看來是明目張膽的嘲笑。
“不用了，就按這份簽。”江總終究是沒多說什麽，把東西移到楚挽沁面前，“簽吧，沒問題。”
楚挽沁逐字逐行看過去，越看越不痛快。
唐以凝在一旁提醒：“挽沁，快簽吧。”
楚挽沁咬了咬牙，前有翟漠不依不饒，後有江總唐姐催促，她竟是不知不覺落到這個境地。即便心裏一千一萬個不願意，她也不能說一句不簽。
小不忍則亂大謀，先把這口氣咽下去才有今後出氣的機會。
簽了字，麻煩告於段落，江總迫不及待讓她先離開，反倒讓唐以凝繼續留下。
“你先去車上歇著，等這邊談妥了，我再陪你回去。”唐以凝好聲好氣勸著，把人送到門口，“千萬不要胡思亂想，記住，江總和公司都是向著你的。”
楚挽沁不作聲，只看著逐漸合上的門將她與裏面的世界隔開，恍然間她被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包圍。
有什麽正在慢慢奪走她的驕傲，並以最荒唐最離譜的方式將她排擠出局，而她什麽辦法都沒有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，直到在心中越翻滾越氣憤的情緒如同不受控的海潮般將她吞沒。
“……合作的事……沒必要受影響……”
楚挽沁沒有立刻離開，她站在門口，貼著極窄的門縫窺聽裏面的談話。
有什麽是她這個受了委屈的人還不能聽的事，她迫切想知道。
“……也是幕上的藝人……印象不錯……你覺得呢……”
江總的說話聲時不時地傳出來，她聽得不夠完整，但能猜個大概。難怪要把她趕出來，原來他們竟然在裏面談兩家接下來的合作。
翟漠怎有這麽大面子，讓江總一再退讓遷就之後，還願意主動往上迎。更讓人咽不下氣的是，原本屬於她的品牌代言，居然要被某個不知名的後輩頂替，而這個後輩還是唐以凝舉薦的。怎麽的，他們是迫不及待要將她排除在外了嗎，道歉還不夠，甚至要開始動本屬於她的資源了嗎。
楚挽沁不理解，這些年她沒少為公司爭臉面賺大錢，功勞苦勞都必須有她一份，要不是看在江總全心全意捧著她，她也未必願意留下續約。如今合約剛續上沒多久，就發生眼下這種事，很難不讓她多想。
如果江總想借著這次的事捧公司新人，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。她楚挽沁是那麽容易被擺布的人嗎，一點點小失誤不過是星途上的小坎坷罷了，誰還沒點失意經歷。至於Moment的合約，她壓根看不上，只當是便宜了那些無名小卒。
“……這也是我們公司的意向……沒錯沒錯 ……沒必要傷了和氣……”
裏面的氣氛越顯融洽，甚至隱約聽到笑聲，仿若已將她出現過的痕跡全部抹去。
走著瞧吧。楚挽沁轉身往回走，每走一步都將鞋跟重重砸向地面，然而通鋪的地毯還是掃了她的興，最後砸出的聲響只有無趣的沈悶。
走到電梯廳，已有人等候，她習慣性地帶上墨鏡，拉低寬檐帽，把大半張臉遮住。
“暑假太短了，我還沒玩夠呢。”
聽聲音是十幾歲的小女生，語速不快，帶著嬌氣。
楚挽沁沒多想，看著翻跳的數字緩慢變化。
“我爸說再過幾天就得回去，可我還想去海師大……阮月姐姐，你說真的？”
楚挽沁心裏猛得一緊，這才仔細聽她接下來的對話。
“……周六……蘇老師的邀請嗎？我爸應該有空吧。”
女孩兒愉快的語調足以說明她此刻有多開心，而楚挽沁更在意的是，女孩兒究竟是誰，怎麽會認得楚阮月和蘇憑淵。
電梯門開，楚挽沁跟著女孩兒走進去，微微擡高遮擋視線的帽子。女孩兒頭上戴著一頂寬松的漁夫帽，始終看不清側臉，她還在有說有笑地打電話，聊著感興趣的話題，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。
這笑聲聽得人刺耳，楚挽沁愈加不甘心被蒙在鼓裏，沒怎麽思考便側過身子，撞向女孩兒。她的假裝沒站穩將人撞到一旁，女孩兒差點跌倒，帽子也跟著掉在地上。
楚挽沁上前扶住，終於看清她的樣貌。
是一張有印象的臉，她飛快回憶著，很快想起在哪裏見過。
“真抱歉。”楚挽沁裝作友好，內心已將她與翟漠劃上等號。
女孩兒撿回帽子，擡頭看了眼：“沒事。”
她沒認出楚挽沁，連好奇心都不存在，只鎮定自若地戴好帽子。
雖然是一瞬間的變化，但楚挽沁看得清楚，女孩兒的耳朵後面別著一個奇怪的東西，看起來像又不像耳機，很是惹人註目。
楚挽沁盯著她，引出頗多聯想，忍不住問：“你是翟漠的女兒？”
女孩兒再度擡頭，這次看過來的眼神多是疑惑。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呵，她怎麽會不知道，自從看了上次的照片，就把這張臉刻在腦子裏了，畢竟正是因為這孩子，她才會陰差陽錯陷入如此境地。
她的一時興起非但沒能煽動楚阮月的情緒，反而害自己變得進退兩難，楚挽沁只當是自己運氣不佳。可聽了剛才那通電話，她才知道，原來翟漠和楚阮月早就認識了，那至此發生的一切，更像是被人設計的陷阱。
她越深思越氣憤，受委屈、被排擠就算了，要是都因楚阮月而起，這筆賬是非算不可的。
電梯門打開，楚挽沁搶先走出去，急切地要找個地方釋放情緒。
稍晚些時，秦芮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，楚挽沁實在嫌煩，只能忍著脾氣接聽。
她並非甩手不管，而是秦芮的抱怨越來越多，小題大做的情況也頻繁發生。她自己的工作尚且都顧不過來，還要每天處理家裏的煩心事，分身乏術。
電話裏安慰了幾句，秦芮還是充耳不聞，跟魔怔了似的自說自話。年輕時自信張揚從不服輸的女人，到了這個年紀變得啰嗦嘮叨多疑計較，不論什麽事都能惹得焦心難安。
楚挽沁沒什麽耐心，說了幾句不中聽的，只為讓她快點安靜下來，至少別沒完沒了說下去。
然而，這麽做把秦芮惹得更著急：“你走了沒多久，你爸又開始提那個女人的名字，這算什麽事啊。這些年陪著他的人明明是我們，他怎麽能這樣薄情寡義，楚阮月究竟給你爸灌了什麽迷魂湯，讓他翻臉不認人了。”
楚挽沁聽得頭疼：“楚阮月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讓爸心軟，你不要疑神疑鬼了。”
“怎麽不能，我真是後悔，幹嘛把遺物給他們，還不如一把火燒了。”這話越說越離譜，“挽沁，再這麽下去，你爸連你都不認了……”
楚挽沁不得不打斷她：“爸只是病了，別胡思亂想好嗎，我已經聯系了小阿姨，讓她過來多陪你幾天。我有事要忙，不和你多說了。”
她的確有事要忙，在酒店大廳等了一下午，等到門口的迎賓員都對她有了印象，才終於等到翟漠下樓，幸運的是他現在獨自一人。
眼看著翟漠走到酒店大門口，楚挽沁追了上去。
“翟總！”
先前，她戴著墨鏡帽子，把臉擋得嚴實，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。現在，她毫無顧忌地摘下墨鏡帽子，只怕對方認不出自己。
翟漠眼裏閃過一絲驚訝，正中她下懷。
“能等到你真是太好了。”楚挽沁練習過許多次，完全相信自己能表現的完美，“您有空嗎？我想占用您一點時間談談。”
翟漠還算保留了禮貌，很快鎮定自若：“談什麽？”
“今天上午的見面過於匆忙，我認為還有些必要的事需要好好解釋。”
翟漠連走幾步，移步到側門，楚挽沁也緊跟過去，表現得極為熱情。
“我已經深刻反省過自己的行為，翟總，至少讓我正式向您道歉。”楚挽沁真誠地看著他，“上午江總在場，我沒好意思開口，想來想去，還是有做的不妥之處。”
“口頭和書面的道歉我都收到了。”翟漠依然表現得冷淡，“如果你上午是真心道歉，那沒必要再多做解釋了。”
楚挽沁連連點頭：“我明白，翟總心胸通達寬廣，是看在江總的面子上才給我機會。我的確是說話不嚴謹、考慮不周到，才會給您和您的家人帶來不必要的煩惱，希望翟總千萬不要因為我的緣故，與江總產生什麽不愉快，甚至是影響到與幕上的合作關系。”
翟總笑了聲，也不知是笑什麽：“我向來公私分明，倒是楚小姐，不必如此刻意。我還有事，請你留步。”
楚挽沁並未留步，而是上前攔住去路，繼續笑臉相迎。
“那依翟總的意思，這件事算翻篇了，您應該不討厭我了吧？”
這話問得有些過界，但楚挽沁認為很有必要。試探一個男人的態度並不難，只要方法得當，她總能得到想要的東西。
“能不能翻篇要看楚小姐能不能遵守約定。”翟漠的客氣是疏遠的，“至於主觀的態度，我有保留意見的權利。”
“當然，翟總有自己的態度，我沒有資格過問。只是不希望您用先入為主的印象，影響了對事實的判斷。”楚挽沁調整了笑容，擺出一貫對待男人的氣勢，“我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克服當年的陰影，可能確實有些方法使用不當，但從沒想過傷害無辜的人。要是有人說了多餘的話，讓你誤會了我的初衷，那真是抱歉了。”
她意有所指，是大膽的試探。
“你知道有句話叫做禍從口出嗎？這個話題到此為止，再聊下去就沒意思了。”翟漠人如其名，臉上雖然笑著，但語氣盡是冷漠，“該說的都說得清楚，請你留步。”
等了這麽久，等來這個結果，楚挽沁絲毫不意外。最近接二連三的碰壁，已成了積累人生經歷的必由之路，她總是很擅長自我安慰，只要別從自己身上找原因——
不是自己變弱了，而是對手變強了。
有一點，秦芮說得對，看起來無害的楚阮月從不缺玩弄人心的手段，可惜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反擊，因為她遲早會讓楚阮月付出代價。
[蘇老師沒來，翟總來了]
回到沐城的隔天，翟漠被人狠狠擺了一道。
先前在他面前坦誠認錯的楚挽沁，轉頭依然我行我素、高調行事，不僅憑借自己的人氣再度成為焦點，還硬生生把翟漠拉入困局。
看樣子，楚挽沁咽不下這口氣，非要把簡單的事情變覆雜。
楚阮月的電話來得及時，翟漠也準備給她解釋，想說事情的發生早有預兆，是他低估了楚挽沁的“毅力”。
其實陪小瞳去海師大的那天，翟漠也“偶遇”了楚挽沁。開學前夕的校園有場熱鬧非凡的書市活動，翟漠受邀前往，只當去放松心情，沒想到又不湊巧地遇到她。
該說的話早已說清楚，楚挽沁卻屢屢找機會接近，見了面各種寒暄客套，順便暗示自己有多無辜。
被纏著很麻煩，但不聽她講完或許會更麻煩，抱著這樣的想法，翟漠給了一點耐心。然而，他的耐心並沒有讓事情順利了結，現在隨便點開一條有關楚挽沁的消息，都免不了看到一些令人無語的內容。
什麽年上大叔追求女明星，什麽舉止親昵關系甚密，那些娛記光憑幾張偷拍的照片，就編排出一場好戲，著實閑得發慌。
當然，閑得發慌的不止爆料的娛記，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網友。不久前楚挽沁和封轍的緋聞還沒完全消停，眼下又有一位神秘“男人”登場，話題的熱度自然居高不下。
“楚挽沁在用這種方式對你表達不滿。”聯想到以前的種種經歷，楚阮月不難判斷出問題所在，“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，低頭認錯等同於傷了自尊。我本來以為這次有幕上出面，會消停一陣，可她似乎有別的打算。”
“要麽記者是她找來的，炒作也是她安排的。”翟漠看得很透，“這麽看來，她從一開始就另有打算，道歉只是表面功夫，現在的回擊才是重點。也是可笑啊，把我拉到輿論的中心，就是她示威的手段嗎，這麽做和自欺欺人有什麽兩樣。”
“翟總，她知道小瞳是你的軟肋。你可以為了小瞳追究她的責任，她也可以為了擺脫麻煩給你制造麻煩。這件事我也有責任，如果我能考慮周全一點，也不會讓楚挽沁鉆空子。”
“那你不必多慮，白紙黑字的道歉信還在我手裏，她玩得太過就不擔心自己翻車嗎。”翟漠不緊不慢地說，“小瞳的確是我的軟肋，但也是我的盔甲，楚挽沁一定不明白我會為了女兒做出多大的努力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一步錯步步錯，她這麽做反而是露怯的表現。況且這點炒作至多被人議論幾天罷了，我倒要看看她接下來有什麽舉動。”
楚阮月知道翟漠不懼怕這些小動作，但她還有其他擔憂：“我實在不希望把小瞳卷入這場是非。”
“其實，小瞳已經知道我有事瞞著她了。”翟漠語出驚人，“回沐城的那天，她問過我，是不是認識楚挽沁。”
“小瞳怎麽知道？”楚阮月忽然緊張起來。
“小瞳說在住的酒店碰到過楚挽沁，不過她當時只顧著打電話，沒認出是誰，事後才想起來。楚挽沁還主動和小瞳說話，提到我的名字。”
“哪天的事情？”
“幕上的江總約我見面的那天。”
“難怪楚挽沁會做到這個地步。”楚阮月被這句話點醒，“楚挽沁很聰明，大概已經猜到我和小瞳已經見過，她是把對我的不滿發洩到你們身上了。”
“無論她想怎麽做，都是打錯算盤了。”翟漠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強硬，“我和江總之間有過約定，既然楚挽沁不肯遵守承諾，那我也沒必要繼續謙讓。這件事我會和小瞳談談，她會理解這些的，不至於發生你擔心的事。”
楚阮月認識的翟漠總是很自信，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男人有辦法解決麻煩。但她更了解楚挽沁，了解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如果不願服輸會做出多麽偏激的選擇。
“翟總，你打算怎麽回應網上的言論？”
“不管怎樣回應都是給楚挽沁增加流量。”翟漠笑道，“放心，最先做出回應的絕不會是我，不出一天時間幕上文化肯定會發澄清公告的，先等大家把戲看夠吧。”
二人又商量了一會兒才結束通話，翟漠則早就發現門口的動靜，清嗓說了句：“進來吧，我知道你在偷聽。”
門外一片寂靜，翟漠依舊很有耐心：“不是有很多問題嗎，不打算問我？”
這次，門終於被推開，小瞳一臉的不情願，直勾勾盯著翟漠的臉。
“爸，我要是不問，你會主動告訴我嗎？”
網上的消息總是傳得飛快，想瞞也是很難。
“我會找合適的機會告訴你，如果沒有主動提，也是因為……”
“因為我沒必要擔心？”小瞳走進書房，徑直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，明顯氣鼓鼓的，“現在是合適的機會了嗎？”
翟漠遺憾地笑了笑，有心緩和父女間的氣氛：“你是相信網上的傳言，還是相信你爸的為人？我平時那麽忙，哪有空考慮那種事。”
“爸，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。”小瞳環起手臂，流露出一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感，“你應該早點告訴我，楚挽沁也和當年的事情有關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這件事？”翟漠不止一點點驚訝。
“很難查嗎？”小瞳不以為然，“那天碰到楚挽沁，我就覺得奇怪，她一個女明星為什麽無緣無故和你見面。就算是為了工作，也該由經紀公司對接，沒必要親自來吧。然後我上網查了，發現楚挽沁最近真的很紅誒，又是代言品牌又是拍劇走秀又是和男偶像傳緋聞。爸，我差點以為你喜歡她這種類型的……”
“小孩子亂想什麽。”翟漠忍不住打斷她，“和你說多少遍了，我是不會……”
“對，你怕我接受不了，不打算找女伴，我還沒說完呢。”小瞳端正了坐姿，繼續說，“後來我看到了這個。”
她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，示意給翟漠看：“你看，這張全家福照片上，除了有楚挽沁，還有阮月姐姐。”
“哪來的？”翟漠沒見過這種照片，需要時間反應。
“我同學發給我的，她是楚挽沁的真愛粉，屁大點事都知道。所以我就問她，楚挽沁最近還有什麽八卦，我同學就提了六年前楚挽沁受傷和救人的事，還說得特別詳細，我立刻聯想到自己的事。”
小瞳的情緒相當穩定，算是給翟漠吃了顆定心丸。
“爸，連我都能查到的事，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，所以我不得不把每件事聯系起來。這次你和楚挽沁見面，是不是為了解決某些麻煩？”
聽了她自作主張的分析，翟漠都沈默了。出於對女兒的保護，他沒打算將所有事和盤托出，但眼下看來沒必要再糾結。小瞳確實長大了，不再是過去不谙世事的小女孩，遇到問題懂得去分析去理解，還有自己獨特的見解。這些變化是日積月累的形成的，而他作為父親竟然是後知後覺。
“你說的基本正確，我們是遇到了一些麻煩。”翟漠肯定了她的回答，“但這些麻煩是大人們需要解決的問題。”
“哎，又是‘大人們‘的問題，我才是當事人吧。”小瞳一副大人口吻，“爸，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和楚挽沁當面對質呢。”
“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。”
“那阮月姐姐就應該受到傷害嗎？雖然我不懂大人的心思有多覆雜，但楚挽沁明顯在針對阮月姐姐嘛，根本不像家人的關系。”
翟漠該怎麽向她解釋，有些家人除了血緣上的關系，並沒有更多親近的理由，正如楚挽沁對楚阮月做的那些事，除了他們已知的，還有更多難以想象的。
“你的阮月姐姐會渡過難關的。”翟漠只能說這麽多，“你得理解這事急不來。”
小瞳聳了聳肩：“那我該怎麽做？”
“少上網，多看書，保持理性，學會判斷。”
“就這麽簡單？”小瞳像在抱怨他的過度保護。
“並不簡單，要知道你爸現在和楚挽沁傳緋聞，你肯定也會被大家議論，真的做好面對的勇氣了嗎？”
小瞳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再難也不會比六年前的經歷更難。爸，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麽多，我相信我們都會渡過難關。”
不久前還在為如何解釋犯愁，現在卻反過來被暖心的話語安慰，他果然不該小看孩子的勇氣和決心。
“好了，你繼續忙吧，我得回去做自己的事了。”
“自己的事？”話題結束得飛快，翟漠都有些茫然了。
“對啊，不是你說的嗎，少上網，多看書。”小瞳活學活用得倒快，“你也早點休息，不然黑圈全都跑出來了。”
翟漠不由得揉了揉眼眶：“有那麽明顯嗎？”
小瞳嘻嘻哈哈笑著：“做大人可真辛苦，還是當小孩子開心。”
翟漠楞了楞，只看著她活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。
“當父母的哪有不辛苦的，不過再辛苦也值得。”
他自言自語說了句，心裏又多了幾分安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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